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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王肇枝情

 

歲月似箭，不知不覺間人生已過了大半。這大半生中，有起有落。

我在大埔土生土長，小學、中學都在大埔渡過，中學畢業後便到英國留學，一住20多年。其間更因一場無妄之災的車禍，成為一個四肢癱瘓的傷殘人士。今日的我，經過許多甜酸苦辣，真是「回首已是百年身」。如果有人問我，人生中最開心的是哪一段日子，我會毫不猶疑的說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，就是我在王肇枝讀書的中學時光。在這裏，我渡過了愉快的少年成長期；在這裏，我認識到對我不離不棄的死黨和老同學；也在這裏，我遇到對學生循循善誘的優秀老師，成就了我如今活在當下、珍惜人生、不輕言屈服的生活價值觀。

 

我是經當年小學升中試，派位入讀母校中文部的。其實當時我內心頗為矛盾，因為像現在許多學生一樣，在派位結果公佈前，我曾報考了九龍區一所頗具名氣的英文中學，更成功被錄取。在猶豫揀選入讀中文班、還是接受英語教學之際，我最終選擇了在新界區有極高評價的母校。幸好，這個決定使我一生受益。

 

當時母校分中、英文部，大概是中文部一班，英文部三班。中文部的同學，由於無需分班的緣故，彼此相處五年，亦做就了彼此深厚的感情。時至今日，我們一班老同學仍時有聚會，即使身在海外，亦經常聯繫；而在我人生低潮的時候，他們依然對我不離不棄，讓我為這份情誼深感驕傲。另一方面，往往因我出國多年，衣著、打扮不知不覺西化起來，很多新相識的朋友，都以為我不懂中文。故每當我將母校所學的中國文學、歷史稍為「搬弄」出來，往往令他們驚訝起來，笑說我「明珠暗藏」。我頗為自己有著不俗的中文基礎而自豪，這一切全拜母校當年對我們在中國文化上的栽培所賜。

 

想起在母校讀書時，最興奮莫過於小息的時候。雖然小息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鐘，但每當小息鐘響起，我們好幾個同學都會爭分奪秒地跑到課室外(舊校舍)的一片水泥空地，擺起陣勢，打起羽毛球來。當時甚麼設備都沒有，更談不上有羽毛球網。但大家拿著羽毛球、羽毛球拍(通常是其中一位同學帶回校的)，便興高采烈地打起來。片刻間，同班的或不同班的都會走過來，少說也有十來個，排成小龍，準備在「一分制」比賽一較高下。 所謂一分制，就是一球定勝負，輸方離場，勝方可以繼續留下挑戰對手。當時大家都會興奮的排隊，等著上場打球；勝了的開心，輸了的失望。大家也知道小息時間緊迫，鐘聲一響，便要飛奔返回課室上課。有時候，可能排了五分鐘以上，卻只能打得一球，但大家依然很開心地玩著、很開心地等待。至今，那種終於輪到自己的興奮、勝利的喜悅、融洽的現場氣氛，仍歷歷在目。每當我們一班老同學，談起當天小息的情景，大家依然津津有味。更有一位同學，到今天還笑說我的不是呢！因為每次我當上盟主，對手一上場，球技精湛又好勝的我，便會馬上施展「殺手鐧」，大力扣球。她笑說自己只有機會開球，一上場便給我殺了下去，未有機會「搓」球，便只有垂著頭重新排隊了。說起來，她現在還氣我呢！

 

中學時代的我，居住在東昌街。每天步行回校，要走約10分鐘的路程。早上上學，轉出東昌街後，沿著廣福道向學校方向走。記得前面不遠的左方是海，右邊是個小山丘，面向偏東方而行的我，都會看見一個暖暖的朝陽，斜斜的掛在前面。踏著陽光而行，總讓我感覺世界多美、我的前路多錦繡；仰著面，迎著傾瀉而下的陽光向母校前進，彷彿向美好的將來走著、走著。

 

今天的我，是個坐著輪椅，四肢不能動的傷殘人士，生活事事靠人，甚至吸一口氣、說一句話都要依賴呼吸機，故此我一言一行，真的很不容易。不過，當我看到藍天白雲，吃到一碗美味的魚蛋河，仍覺得生活是充實而美好的。人生許多時會遇到不同的挫折和困難，情緒亦會跌進黑洞，覺得痛苦無盡頭。但我的經驗告訴我，只要相信生命是美好的，是值得堅持的，你必定可以從黑洞走出來，真有「柳暗花明又一村」之感，生命並非你所想那樣灰暗。這個信念，或許就是每個回校的早上，迎著朝陽而行時所獲得的。這種抬頭陽光燦爛、充滿希望的美好感受，一直深藏在我的心間、記憶中，伴隨著我，支持著我。

 

這麼多年了，大埔已經變化很大。我校王肇枝以前是面向海的。許多時，我與三、兩同學，會到學校對面小沙灘的石頭上、大樹下、沙石邊……在輕輕的海浪聲中聊天、又或溫習功課。現在學校對面的海已沒有了，旁邊的「元州仔」、「蜑家人」亦早也銷聲匿跡，換來的是高樓大廈和繁忙的交通要道。但我校仍然屹立在山丘之旁，而小小的水泥空地(我們的羽毛球場) 依然可見。雖然時

光的轉移，伴來了人事的變遷，但我對母校的這份心、這份情，多年未變。